《入戏》
#一发完结#
王俊凯接到剧本的时候正和公司谈崩，所以他一秒都没犹豫直接越过经纪人给剧组去了电话，等到剧组那边把合同传回公司，王俊凯往会议室一坐，一副鱼死网破的就义模样让人掀了满桌文件，最后还是放他进组。
不是跟谁置气，王俊凯就是跟自己磕上了，演了那么多年的白马王子校草总裁，他自己都厌倦了。过了那个贩卖青春贩卖脸蛋的年纪，再往教室里一杵演个十八十九，凭着那脸那身材自然有人买单，但好像就脱不了这么个青春偶像的人设了，时间一长难免审美疲劳，况且演技什么的没有人在care，快餐时代，有脸谁还看演技不是？
这么一分析听着好像没有什么大不妥，可这不是王俊凯想要的，他想要一个突破，一次转型，让大众眼睛一亮，觉得，诶，原来王俊凯这个演员演技不错啊，而不是一溜的啊啊啊王俊凯好帅，这跟花瓶没什么区别。
他跟从前合作过的导演谈过演技这事，那些人拍着他的肩膀说，小凯啊，你看，我觉得这样演就不错，不用再拍一条。
得咧，王俊凯算是看出来了，要从一个三个月拍出一部三四十集电视剧的组里学演技，简直就是个笑话。
拍过的几部电影里头，真正教了他东西的还是年少时的成名作，机缘巧合被钦点饰演一个少年皇帝，那个导演业内有名的有才有实力，得他指点承蒙他盛赞是王俊凯演艺道路上的瑰宝，只是那场把他推上巅峰的合作让他在往后的路上都被视为起点甚高，都是去向他讨演技讨走位的，没有人再会去教他该怎么样怎么样，和他一条一条讨论怎么拍才有感觉。
回想起那些在酒店独自和镜子里的自己对戏的日子，王俊凯都哭笑不得，熬夜揣摩的一些情感演技都在匆匆赶进度的日子里消磨殆尽，变得可笑极了，倒是因此背台词而博了个敬业的名声。
王俊凯和公司说他像转型，从偶像派到实力派，公司说别闹，现在还不是好时候，王俊凯扣着桌子冷笑，什么时候是好时候？等我脸上的褶子用粉底都遮不住的时候就不用再出卖脸了？
你看，跟一群看到剧本只会计算收益的人谈什么艺术。
这样和公司一撕，倒是让他落了个难得清闲，所有的通告都被截胡，他也无所谓，专心窝在重庆的家里研究剧本。
这部电影，他一眼就看中。
很多当红演员都不爱接民国背景的剧，拍摄条件艰苦不说，打打杀杀的戏又危险，受众面还不广，怎么想都不落好，可王俊凯却另有心思。
机缘巧合他看过易烊千玺拍过的唯一一部电影，当时他在心里给了一个极高的评价，这才是电影，每一帧画面都别有用心，是花了心思有灵魂的，但因为用的都是十八线小演员，打的文艺片的标签，前期也没有高调宣传所以并没有引起什么反响，让王俊凯着实可惜了一阵子。
后来在某个酒会上他见过易烊千玺，跟想象中长发飘飘独立特行的文青形象完全不一样，那人穿着得体合身的黑西装陷在沙发角落里摇杯，优雅得像一幅画。再后来经纪人引见照了面，各自挂上计算好弧度的笑容推杯换盏，王俊凯等笑得脸僵掉才凑过去悄声说，我看过你的电影，雪地里重逢的那一幕特别精致。
易烊千玺显然有些惊讶，琥珀色的眸子一亮，歪头望向王俊凯，想说什么的时候被人拉走了，连句谢谢夸奖都没来得及说。
王俊凯至今还记得他英气的眉毛上挑，像个得到真心夸奖的小朋友一样得意，所以王俊凯看到导演一栏是易烊千玺的时候毫不犹豫，他几乎可以预想未来会和这个人碰撞出的火花，当然，那个时候他单纯的觉得是艺术上的火花。
电影名字叫《别来无恙》，乍一看简介，只以为是讲军阀割据时期一位歌女和公子将军的风流韵事。
初读，的确是满目灯红酒绿，衣香鬓影，家国惶惶下勉力维持的歌舞升平中，男女主角爱得缠绵悱恻，可再读，又读出了歇斯底里的意味来。
又一字一句细细读完，夜凉如水。王俊凯坐在阳台的秋千上慵懒的晃着，有些怅然若失，胸口说不出的细碎烦闷无处安放。
一个人怎么能那么不把自己放在心上，国，家，兄弟，女人，连路边无家可归的猫都比自己排在前面，他究竟在想什么？
这便是王俊凯要演的男一薛琰生，故事从他三十岁开始拉开序幕，已是手握重权的将军，在一场舞会上遇见别有用心的歌女程诗云，人人都说他中了林家小公子林景安的献媚拉拢计，他便演给他们看！一出出醉倒温柔乡的戏信手拈来，明面上两人争锋相对各为其主，暗里却是联合林景安费尽心思四方周旋，一个想安国富民，一个便做他最强有力的后盾，毅然从政界退出从商，只为他在前线没有顾虑。
这样的信任，是一次一次死里逃生换来的，是一次一次置之死地而后生博得的，是旁人看不清说不尽的。
王俊凯突然有点好奇为什么找他来演薛琰生？谁又是林景安？
直到王俊凯连助理都没带只身进组，都未曾知晓谁是林景安，倒是从副导演魏国那里得知了他被邀约的原因。
魏导说他们有一回飞北京去敲剧本的时候在机场遇见了同时抵京的王俊凯，那会儿他们一行人被他强大的接机粉丝团堵在出口动弹不得，被迫一起看了一场机场秀。
那时还是秋末，王俊凯穿一身黑色对襟长风衣，戴一顶黑色礼帽，从扶梯上被众人簇拥着下行，熙熙攘攘的人群，独他长身玉立站在那里波澜不惊，好似浮华世界都动摇不了他分毫。
一行人就这么定定地看着，跟着了魔似的，后来到北京酒店的会议室，易烊千玺就立马提出要请王俊凯来演，一半人说好，一半人说不行，王俊凯又贵又没有演技。
这话戳的在场诸人缄默不语，王俊凯现在多贵他们没底，但一定是他们这种一穷二白的小剧组请不起的，重点是他一偶像剧人设来演将军硬汉，真的合适吗？
易烊千玺不说话，从网上找了一张那天王俊凯的机场图扔到众人面前说，不试试怎么知道，万一见鬼了呢？回头钱全砸男一身上了没钱请别人咱们自己演，可比那些个靠那什么上位的演技强多了。
当然最后这句话魏国没有说给王俊凯听。
王俊凯听完若有所思的回了酒店，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用小号翻自己的粉丝圈，找到了那天那套机场图仔细端详，真别说，还真有点儿遗世独立的气质，想想有点小害羞，王俊凯在床上打了个滚，把气质二字粉碎了尽。
开机仪式那天王俊凯已经在上海呆了一个星期，每天无所事事就跟魏国他们混在一起，在影视基地布置整个电影最重要的两处场景，薛府和林公馆。
离了镜头王俊凯其实是个没什么明星架子的人，扛得起桌椅爬得了梯子，跟工作人员都处得很愉快，魏国打趣说人家明星恨不得铺了红毯请进组，王俊凯倒好，干活干得灰头土脸也笑得好看，还真是见鬼了。
这么几天下来，王俊凯已经博了整个组的好评，直说易导有眼光，英明！王俊凯也渐渐摸清了这个团队的路数，看着都是些三大五粗，其实各个都深藏不露，也见了其他几个角色的演员，都是些十三线的不温不活的演员，但细想演过的角色还真各有特色。
仪式前王俊凯总算又见着了易烊千玺，他似乎一下飞机就赶过来了，裹在一件宽松的黑大衣里风尘仆仆，眉眼里是惺忪的睡意，细看之下才觉得这人真好看，五官俊朗丝毫不亚于那些明星。
王俊凯听魏国说千玺一直在北京谈电影的事，投资方想借王俊凯的名气吵热度被千玺拒绝了，恰好演林景安的当红小生拍综艺受伤不能演又要重新敲演员，跑得焦头烂额，最后还是决定跳过林景安的戏份先拍起来。
开机仪式王俊凯轻车熟路，抬眼一看，现场一家媒体都没来，倒是有工作人员举着摄像机，大概拍花絮，王俊凯啧舌，这么低调真是少见，不过倒是合他胃口，暗自庆幸自己提前一个人过来，没有引起注意。
忙忙碌碌一上午，王俊凯都没来得及跟千玺打声招呼，直到一起去饭店吃饭上了同一辆车，才坐到他身边问声好。
王俊凯先开口，端得一副官方口吻:“易导，请多多指教。”
千玺噗嗤一声笑开，摇摇手说:“别，叫我千玺就好。”
王俊凯改口从善如流，“千玺导演，合作愉快。”
“……”
当然这样的官方姿态并没有维持多久。
晚间在影视基地附近的酒店下榻，王俊凯依然有些认床睡不着，干脆起身背明天要拍的戏，只是还没看三行又有些心神不定，总觉得有些事要做。
王俊凯不是个扭捏的人，想到的事一般会立刻付诸行动，于是披了件外套就打算去找易烊千玺。
千玺的房间在同一层走廊尽头，一路走过去还有几步的距离就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门半掩，所以对话听得清晰，王俊凯停了脚步，一时进退维谷。
“千玺，你还要犹豫到什么时候？你知道老师眼中最完美的林景安就是你，他生前常说你是他见过的最有气质的东方男孩，所以才有了这部戏！”质问的声音是魏国。
听魏国提起过，他和千玺是一个系的师兄弟，师承一人，但却从未听过，原来林景安的蓝本，就是千玺！
不得不承认，王俊凯是震惊的，可一旦这个想法钻入脑海，字里行间的一幕幕与记忆里千玺的脸孔重合起来，又契合地令人感叹。
“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挣扎，茫然。
“我知道你的顾虑，就这一部戏也不行吗？”
“有了王俊凯，你觉得后面的事我能控制？”
乍然提到里面人提到自己的名字，沉浸在刚刚那段震惊里的王俊凯又是一惊，有种被抓包的错觉，但很快就镇定下来，听墙角不是个光彩的事儿，原本王俊凯打算回去消化一下这个消息再来，但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就走不动路了，好奇心作祟这种心情放在谁身上都合乎常理。
“当初是你提出要用王俊凯，是，回国前我们说好无论花多大的代价都要做好，一切以质量为准则。好，你觉得他最合适，我不反对，但你现在用他来挡，我不接受。”魏国情绪激动，如果旁边有桌子的话王俊凯觉得他会毫不犹豫地一拳砸在桌子上。
然后对方是大段大段的沉默，王俊凯则是更加疑惑，显然这种掺杂着从前往事的剧情不是他一个半路偷听的人能搞懂的。
“你知道我们没有人敢动这个本子，要么你演要么你导，你选择了后者我们都尊重你，老林老沈他们什么都不问一个电话当晚就回国，才有了现在这个团队。但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亚洲面孔这么多，偏偏没有人是林景安，千玺，就当是为了老师的遗愿。”
“好。”像是用尽全力下的决心，像是背水一战的将士立的军令状。
门外的王俊凯还沉浸在千玺就是林景安，千玺要演林景安？的自我拉扯中，门内已是一个用力的拥抱。
魏国做事向来风风火火，这边一得到千玺的点头就想着这下人都齐了，还有很多事要调度，给了千玺一个千言万语都诉尽的拥抱，便退出房间，撞上了懵圈的王俊凯。
“小，小凯？来找千玺？”
王俊凯回神，见魏国神色无异，知他没有多想，便笑了笑应下，“嗯，找易导讨论一下戏。”
魏国也笑，笑得却有些意味深长，拍了拍王俊凯的肩膀说“也好”便走了。
王俊凯整理了一下表情，抬手敲门。
“进。”
千玺大概在整理行李，衣服全都扔在床上还没来得及挂起来，见来人是王俊凯倒也没太诧异，向沙发那方向抬了抬眉，“坐。”
王俊凯依言坐下，懒懒地靠进沙发里，看着千玺忙忙碌碌，把外套用衣架挂起来，把裤子叠两折放进衣柜，一时倒忘了想说什么。
“你来总不会是为了围观我收拾行李吧。”千玺拿眼觑王俊凯，见人看得津津有味，心下好笑。
王俊凯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还是决定把门外听得糊涂的那番话拿出来问个明白，君子坦荡荡，偷听了便是偷听了，不想藏着掖着等第二天也跟着旁人一起假装惊讶，什么？易导亲自上阵？
这种戏码太蹩脚，王俊凯还不屑演。
“刚刚我来的早了些，不小心听到你和魏导的谈话。”王俊凯观察着千玺的表情，时刻准备好了被骂不义，见对方表情未变又继续说：“我发誓，我真的是无意的，只听到最后几句。”说到发誓的时候王俊凯还把手举了起来以示清白。
“有什么想问的说吧，但我有权不解答。”千玺把最后一件衣服放进衣橱，转身盘腿坐在床沿上，与王俊凯正好面对面，表情正直的像是审问犯人。
“所以你演林景安？”
千玺无辜的耸肩，“刚刚决定。”
得到肯定的回答，王俊凯说不清是庆幸还是后知后觉的感到幸运，戏里薛琰生和林景安的对手戏最多，一场精彩的戏取决于带彼此入戏的程度，如果对方是千玺，那么，应该会很有意思。
“你好，林小公子。”
“薛将军别来无恙。”
这是两人第一次相遇的戏里台词。
那年薛琰生被派到南方，在当局举办的接风宴上遇到林景安献美的程诗云。彼时程诗云是林景安臂弯里的舞伴，却主动向薛琰生邀舞，明明知道是一出别有用心的美人计，在那么多双眼睛下又不得不大方应允，又索性将计就计抱得美人归。
薛琰生初到南方还没有摸清林家的底，是万不会在树大根生的林家地盘驳了他美意，他到要看看，一门显贵的林家小公子到底要做什么？
一场纸醉金迷的舞会，众人各怀心思各自演戏。
第一场戏开拍，王俊凯一身黑衣从车里出来的时候大家都惊艳了。刚刚还是笑得虎牙遛弯的王俊凯，此刻俨然就是薛琰生。
过膝的素黑昵大衣，里头是一身浅灰的西服，没有任何修饰，严谨老派，衬得整个人都沉稳，长腿一迈步履生风又隐隐透出军人的气场来。
还是那些没怎么见过大明星的群演先叫出了声，众人才回神，王俊凯倒像是习惯了似的直接走去监视器旁边坐着，温起台词来。
和摄影老师沟通完机位的千玺回到座位，见王俊凯已经到，就直接拉了他过去走位，也不见什么导演还是明星的架子。
王俊凯也立马投入，站在点上先和演程诗云的沈青顺词。
过了会儿周遭又是一片倒吸凉气的抽气声，王俊凯转头，一眼就看见了楼梯上走下来的易烊千玺，不，或许应该叫林景安。
暗红色斜襟呢子大衣随意敞开，庄重里透着一丝俏皮，露出里面修身的黑色西装马甲，戴一副质地上好的黑色羊皮手套，一边走一边自然整理着袖口，好一个风流俊俏的林小公子。
如果说王俊凯是天生的衣服架子，那么易烊千玺便是行走的模特。
现场还沉浸在易导变身的美颜盛世中，被魏国拿着喇叭喊醒，“各位！醒醒！都擦擦口水好吗？这才第一场，你们就把持不住了？Hey Guys！Come On！有点儿出息！准备准备，先拍邀舞的镜头。”
被魏国这么一活跃气氛，现场又各自忙碌开来，千玺习惯性走向监视器，被魏国拦住：“哥们儿，您得下了戏才是导演，这会儿请移步。”说罢做了个请的姿势，易烊千玺翻了个白眼往机位中央走。
纸醉金迷的戏各人演起来都轻车熟路，倒是卡在沈青献媚那里。
沈青是才踏入这个圈子不久的新人，因为肤白貌美的形象与程诗云很符合才被邀约，此时和大明星王俊凯要对起戏来还是紧张地手都不知道怎么摆。
试了几次都不过，魏国喊“卡”喊得此起彼伏，最后在监视器后端坐着的千玺也站起来，给沈青重新说戏。
“你是被训练过的，如何掳获男士的心你最清楚，这个局设了很久，连你的手攀上薛琰生脖颈的角度都是设计好的，但你要演，演得让薛琰生相信这是一场意外的艳遇，至少他表面相信。”千玺说话的时候无意识地把台词本卷成一个卷，攥在手里摩挲。
沈青似懂非懂的点头，手在空中比划怎么勾人，王俊凯站在一米远的距离对脚尖，冷不防被人抓了胳膊往前一个踉跄，刚刚站稳就有人偎进自己怀里，细瘦的胳膊换上自己的脖子。
戏里，化了舞女浓妆的程诗云伏在薛琰生耳畔，悄声问：“这礼物你可喜欢？”
薛琰生稍愣，立刻不显山漏水地缓缓把手覆上女士的腰，眼睛望着林景安的方向意味深长地回：“喜欢。”
现实里王俊凯全线懵圈状况外，呆呆地站着，一只手被人抓住被迫环上怀里人的腰，却不是想象中的柔软腰肢，隔着西装布料还是能感受到那人紧实的腰线。
那人刻意屈了膝盖假装自己是女士身份，脑袋伏在王俊凯胸前，柔软的发丝时不时蹭过王俊凯棱角分明的下巴，撩得人心猿意马。
偏生怀中温度刚好的时候他又退开了去，看都没看自己一眼问沈青：“像这样，你试试。”
原来只是一个说戏的道具而已，王俊凯的脑中突然炸出这句话，倒是把自己吓了一跳，有一种酸酸的感觉不知为何。
不过既然导演是亲自指导戏份的路子，那么明晚的床戏倒是可以期待一下了。
一个人怎么能有这么多面惊喜？
给群演说戏的手脚并用比划动作，穿着白衬衫就直棱棱往泥地里躺倒；跟摄像灯光沟通的时候微微蹙眉仔细斟酌，每个角度都亲自看过；饭点的时候端着一盒盒饭跟工作人员往台阶上一蹲，像北京胡同里的老大爷；演林景安的时候又端得一副俊俏风流的好看皮囊，实际一腔热血安国富民……
王俊凯困惑，像是不小心得了个万花筒，窥得一隅易烊千玺的世界，骤然发现千面惊喜让人欲罢不能，却又只敢藏着小心思远远地看着，不再往前一步。
这不能叫怂，他王俊凯是谁，跟公司拍桌子的时候都不带怕过，他只是在想，究竟是戏里的薛琰生总忍不住去惦念林景安，还是戏外的王俊凯想多靠近一点易烊千玺？
导演最怕演员不入戏，可演员又怕自己入戏太深，这个平衡点，最是难找，什么时候偏了，也难察觉。
那日王俊凯吃过午饭蹲在薛府外的墙根下晒太阳，军装外头裹着军大衣，搁那儿一蹲生生一个俊老头。薛府里头正在拍程诗云独处的戏份，王俊凯看得无趣便踱了出来，看了会儿云卷云舒又起身去找动作老师，一会儿还有一场动作戏，不轻松。
薛琰生那晚当众将程诗云带回薛府，尔后又带在身边出席众多公众场合，一派胭脂水粉堆砌出来的耳鬓厮磨，让那些本就视他为眼中钉的人有了由头，坊间开始流传他昏墉无度，有心人游说了青年学生开始示威游行，要让薛琰生滚回北方。
明面上薛琰生受北方政府派遣带军南下攘外敌，实则忌惮他手握重兵怕他拥兵自立，可眼下他又刚刚立大功平定北方，撤他权不是人心所向，北方政府也是百般斟酌才想了这么个折中的法子。
一派威风实则进退维谷，薛琰生不是不想平南方，只是还不是时候，初到南方就隐约感觉帮派林立，若硬打，劳民伤财动摇国本，只能被动步步为营。
游行示威在一个下雨的夜晚被推上塔尖，矛盾骤然爆发。起初只是因为游行队伍在报社门口要求刊登薛琰生流连温柔乡的丑闻，双方推搡间发生了踩踏事故，随后新上任的警务处处长林景安派人镇压，现场一派混乱。
得到消息的薛琰生当即暴怒，骂林景安净添乱，最后按耐不住带人过去处理现场，有人趁乱偷袭他，肩膀便挨了一刀。
上海连日来都晴好天气，到了夜间星子满天没有夜雨迹象，不得以才用人工降雨。
上场前王俊凯已经做好了挨冻准备，衬衣里面是裹紧的保鲜膜，饶是这样，雨淋上来的时候还是不住的打颤。
所幸白日里与动作老师几番试过打斗动作，倒也不难演，只是群演众多，调度起来颇为费事。
千玺穿一身处长制服，腰间鼓鼓的别着枪，甚是英姿飒爽，只是头发被淋湿了随手一拂，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一等打板，各人又换上紧张神情冲锋陷阵。
这场戏是林景安和薛琰生算好的，为了让那些暗中观战的人相信他们是对立面上的，只是他们万万没有算到有人趁着夜色趁着雨雾近了薛琰生的身，想要他的命。
林景安远远的负手站着看这一出闹剧，眼神却是瞟向人群中的薛琰生，变故发生时他脸色一变却又立刻自制，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免得泄露情绪，藏在背后的手捏得骨节发白，指甲欠进肉里，划出一道血红，顺着雨水滑落。
薛琰生反应奇快，挨了一刀又近身搏斗，雨水混着血水泥水落了满身，打斗得额角青筋暴起。
惊险刺激的镜头背后是王俊凯的苦难，不停地换机位重新来一遍，大雨淋了又淋，泥水里滚了又滚，道具血淡了又加，等魏国最后一回喊卡的时候，王俊凯筋疲力尽地摊在地上不动了。
“小凯，没事吧？”
魏国远远地喊着，王俊凯又拉高了调子回:“没事没事。”
工作人员都不约而同地鼓掌，又拿了毛巾姜汤送到各位演员手上。
千玺越过群演走到王俊凯身边，垂眸一笑，王俊凯抬眼撞进千玺毫不掩饰的赞赏的眼神里，好像一下子就读懂了他的情绪，正好千玺伸手，王俊凯自然而然地攀住他被雨淋得冰凉的手，借力站起来，又迫不及待地问:“刚刚怎么样？”
像个讨夸奖的小孩子。
千玺眉眼弯弯比了个大拇指，王俊凯也跟着笑起来，只是下一秒又抓过千玺比赞的手，一根一根手指掰开，四个月牙状的血痕一并排开在掌心。
“你……”千言万语哽在喉咙口，王俊凯分不清是震惊多一些还是心疼多一些。
该说你怎么当真这般用力？明明可以做假伤口的！该问你疼吗？我看着都疼。
却也一时语塞，拿过毛巾有些粗鲁地盖在千玺脑袋上，直接攥着他的手去一旁的温水中清洗。
洗净泥痕血污，伤口更显眼起来，乍然触碰热水，千玺忍不住一瑟缩，手却被王俊凯攥得更紧些，还小声斥责:“别动。”
千玺木着不说话，也由得王俊凯摆弄。
他们什么时候开始这般熟稔？大概要从那场床戏说起。
那场戏里薛琰生夜归路过程诗云的房间，本是想给她拉一下掉下去的被角，不料程诗云睡梦中还保持高度警觉，本能拿过枕头下的刀往来人身上刺，薛琰生震惊之余轻松反锁了她，两人就着床上的暧昧动作却在互相拆穿，那夜，薛琰生才从程诗云嘴里重新审视林景安，才有了往后的联手。
只是这场戏拍了几条都感觉不对，沈青动作僵硬地不知所措，连台词都说不利索。
千玺无奈，过去直直躺下，王俊凯心下了然，假意走过去拉被角，千玺猛地抽刀刺向王俊凯，被王俊凯剪住夺了刀又压在身下。
两人试了两次王俊凯又提出按照千玺的动作不太像女子能有的速度与力度，于是千玺又躺平和王俊凯贴身胶着重新研究动作。
王俊凯上半身压在千玺身上，唇染笑意却又不得不装出认真探讨的样子，假模假样的比划来比划去，不经意间两人距离愈来愈近，再往前一探就能额头对着额头的暧昧距离，一人心怀鬼胎，一人却心无旁鹜。
最后还是千玺嫌王俊凯太重了，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伸手推他胸口，王俊凯不露痕迹地瘪了嘴想要起身却发现军装上的流苏不知怎么缠上了千玺的大衣拉链，对上千玺“还不起来”的嫌弃半是委屈半是小得意。
“不是，他们缠起来了。”王俊凯半个身子悬在千玺上方，无奈地摆弄那一团，却越缠越紧。
工作人员见他们俩靠在一起嘀嘀咕咕也摸不着头脑，竟是谁也没有上去帮他们一把，由得王俊凯絮絮叨叨用一双修长又带点肉的手笨拙开解。
千玺生无可恋，放弃盯着那团杂乱无章，视线就不自觉移到了王俊凯脸上，那人好看的眉眼皱皱巴巴的，一双多情的桃花眼认真盯着手里，嘴里嘟嘟囔囔，哪还有成熟稳重的模样，分明是个半大的孩子。
看了一会儿千玺心下好笑，把胳膊枕在脑袋下闲闲聊起天来。
“王俊凯你几岁啊？”
“比你大一岁。”
“你知道我几岁啊！”
“知道啊，叫哥哥。”
“傻子！”
好像就是那个时候开始，两人的距离就像流苏缠上拉链一样不知不觉间就拉近了。
再往后互相开开玩笑，调笑几句过过嘴炮，你来我往缠在一起打打闹闹是闲暇之余常有的事，倒是显少见着王俊凯黑脸的样子。
王俊凯黑着脸的时候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信息，给千玺清洗过掌心又拉了他去到林公馆二楼的临时浴室。
一些淋了雨的群演正在冲温水澡，见了王俊凯和千玺主动让出了一个单独隔间。
千玺站在那个简陋的勉强够一个人转寰的隔间门口有些犹豫，推了推王俊凯的腰，“你先冲吧。”
王俊凯皱眉，目光在湿透的两人身上逡巡一番，开口语气不太好:“一起冲一下吧，这么冷的天你身子不要了？”
“可是……”
“都是男人你怕什么！不然你想跟别的男人一起洗？”说完用下巴指了指旁边隔间外排的长龙。
千玺翻了个白眼不想理王俊凯，冰冷的雨水沁进肌肤里一阵哆嗦，也的确难受得紧，一边脱外套一边往里面走。
王俊凯见状也三下五除二把外衣脱了扔在外面，进去的时候顺手带上了门。
本就不大的隔间一下子挤了两个一米八的大男人，连转身都很艰难，只是花洒里热水倾泄而下，一下子教人忘记拥挤舒服地喟叹。
两人先隔着衬衣冲了一会儿温水，等身上被暖意侵袭才开始脱衣服。因为是临时隔的淋浴间，头顶的灯泡还是老式的橘色，被雾气氤氲得有些昏暗，掩了两人被水汽蒸红的脸。
本是一并排站着，共享中间的花洒，千玺掀了衣角后知后觉地发现空间当真小的可怜，抬手就能杵到身畔之人的胳膊，于是堪堪停了动作，捣了对方一胳膊，“你过去点。”
“没地儿站了，干嘛，怕我偷看啊！”王俊凯边说边侧过脸来，正好以暇地盯着千玺的侧脸，调笑的声音回荡在水雾里，生生多了些旖旎味道。
千玺生无可恋回嘴:“我有的你都有，有什么好看的。”
王俊凯老神神在在地摇头，晃着一双桃花眼，不怀好意地盯着千玺，目光从上到下一寸一寸拂过，最后定格在他腹部，“也许有一样东西你有，我没有。”
千玺被看得发毛，忍不住伸手去推王俊凯的脸，“你有病吧小伙子。”
被推得朝另一个方向侧头的人也不恼，“嘿嘿嘿，你的小脑瓜子里头都在想什么啊？我说的是腹肌！腹肌！”
顺着王俊凯赤裸裸的目光千玺也低头去看，天，湿了的白衬衫丝严缝和地贴合着紧实的腹肌，若隐若现的轮廓和密色肌肉，线条分明诱人至极。
哦，天，这种湿了的半透明的白衬衫简直比透视装更加羞耻，王俊凯的眼神分明是戏谑占了上风，那便偏不让你如愿。
千玺这么想着弯了嘴角邪恶一笑，计上心头手已经利索地开始解衬衣扣子，在王俊凯的注视下大大方方脱了个精光，尔后又一本正经站在花洒下享受温水。
水珠顺着肌肤康健的肌理滑落，举手投足间又是不经意就秀了一副上好身材，宽肩窄腰，清瘦修长，动作牵动精瘦的肌肉做着运动，拉出好看的线条，偏生那人还不自知自己的模样有多撩，洗得要多心无旁骛就有多清心寡欲，对上王俊凯咬牙切齿的表情还一派无辜，眼神湿漉的像小鹿。
最后倒是王俊凯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草草地冲完扔下一句：“水不热了，我回酒店洗。”就跑了，留千玺一人在里头笑得捶胸顿足。
调戏不成反被调戏，王俊凯为此郁结了几天，看见千玺就有些不好意思，除了拍戏时必要沟通以外能躲就躲，一个人郁郁寡欢，余光瞧见他跟工作人员照样谈笑风生的模样又磨了虎牙，暗忖好想把人撩翻看人求饶的小可怜模样，一边又暗骂自己什么恶趣味。
赶戏的日子总是没日没夜的，不知不觉王俊凯已经在上海呆了一个月有余，这天上午没有自己的戏份，便一个人出来溜达，好巧不巧，还没出影视基地的大门就被一群探班隔壁剧组的记者撞见了。
闪光灯对上来时王俊凯还在想，今天早上出门洗脸了没？应该洗的吧！脸好像有点水肿，昨晚睡前就不应该喝水！唉，算了，想我素颜男神的称号也不是凭空得的，来吧，朋友们，向我开炮！
那群记者像是凭空捡了个大便宜似的迅速以王俊凯为中心形成一个半包围圈，唧唧呱呱开口，跟一群连环炮仗似的，炸得王俊凯太阳穴突突的疼。
“俊凯，请问你在这边是有工作吗？方便透漏一下吗？”
俊凯？我跟你很熟吗？我说不方便你就不问了吗？
“有消息称你将继续出演《十八岁那年》的续集，请问是真的吗？”
我看着像十八岁吗？
“小凯，此前并没有消息说你在这边，是有什么惊喜吗？”
是，又关你屁事？
“半个月前有网友在影视城拍到一个穿军装的人跟你很像，请问是你吗？是有新戏在拍吗？”
很好，这位记者你成功的引起了我的注意。
冷眼微笑看着一众打了鸡血的人，王俊凯始终笑意不达眼底，在这个圈子这么久，表面文章最是拿手。
半响，他对着一众期待的眼神嘟嘴一笑，“今天天气这么好，我只是出来散步啦，工作的事我们留到记者会再谈好不好啊？相信我们不久就会见面的。”
好像透露了点什么，好像又什么都没透露。
再问的时候王俊凯已经面色疏离，连微笑都淡了，记者们也识相，不再围追堵截，乌泱泱一群人又去了别的组。
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王俊凯才放下笑容，只是走了两步又怔怔出神，挖出手机拨了电话。
“千玺，我刚刚出门遇见记者了，我什么都没说，但他们应该很快会挖过来了，你有个准备。”
那头千玺情绪没什么起伏，应了一声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这些日子和千玺混在一起，王俊凯已经知晓了关于千玺的很多事，比如他其实是专业表演系出身，比如他中途跳专业转战幕后的原因，比如他小时候的梦想其实是当个艺术家却学了一段时间舞蹈，每了解一些，王俊凯都觉得易烊千玺这个人就像海绵一样，你永远猜不到他还藏着多少谜底。
千玺其实是个慢热的人，他看起来跟每个人都笑意浅浅气氛融洽，但其实周身都笼罩着一层疏离，王俊凯走进那个无形存在的圈子，还是颇费了些心思。
比如他总是在有重要戏份的前天晚上单独去找千玺对戏对词，然后趁着夜色正浓一起出去觅个宵夜寻点儿地道小吃；又或者在大悲大喜的戏份以后在僻静角落遇见调整情绪的千玺，一起闷一罐儿啤酒。
他总是出现在那些需要一个懂的人的时候，但却不近不远点到为止，一点一点不动声色地打破对方的心里防线。
于是那些他不曾参与的过往，都被当事人轻描淡写地抛出，他再细心拼凑。
只是当年再如何惊心动魄，那人描述起来也都无波无澜，只颤抖的睫毛泄露了一地的情绪。
那年千玺刚刚进表演系一年，被导师带着参演了一部毕业作品，执导那部短片的学长是那届有名的鬼才，所以拍摄的时候就受到了很多人关注。
千玺几乎是本色出演，一个异乡孤独的大学生，常常独自一人用跳舞来发泄自己的情绪。
那段练习室独舞的视频被传到了网上，千玺很快就红了，因为这张特别精致的东方面孔，众人的注意力又立马被转移到了这个漂亮的东方男孩身上。
直到有一天，拍一场在酒吧演出的戏，来的都是千玺的粉丝，人数远远超过了预想，那场戏，action以后再也没有卡。
那晚千玺重新提起这件事的时候，王俊凯听得心惊肉跳。
灯光昏暗，人群疯狂，不可控制，拥挤踩踏，受伤鲜血。
所以才不想出现在众人视线，不想出名，不想再站在台前。
把一切罪责都往自己身上揽的傻瓜啊，他一个人扛了多少愧疚？
所以当初他答应重新回到镜头前，内心该是多煎熬？
为了恩师的遗愿，为了，为了，他总是在为了别人，他可有什么时候为自己想过？
王俊凯挂了电话就有些心烦意乱，他已经可以预想即将袭来的曝光风暴，之于自己没有什么不同的生活，可能对于千玺来说，要天翻地覆了，不知他可会后悔？
然而那群记者挖过来的速度比王俊凯想象中的快，整个组工作人员的电话快被打爆，千玺干脆关了机把一切对外事宜都扔给了魏国，王俊凯也接到公司打来电话，明里暗里提醒他抓住曝光机会，被王俊凯支吾过去了。
也不知魏国动用了什么关系，扔出去一张定妆海报堵了媒体的进攻，日子又重回从前，只是安保工作加强了很多，戏外也不能到处溜达了。
那张海报还是在片场走位的时候拍的，薛公馆的客厅里，薛琰生和程诗云一身正装挽手迎宾，笑容不减，林景安端着香槟杯站在深紫色丝绒落地窗帘的厚重阴影里，目光直直地望着光源里的一对壁人，表情晦暗不明。
后期又特意减了曝光，整张海报明暗对比强烈，像是暗示了故事的两条截然不同的感情线，又充满了神秘意味。
海报一出，网上自然炸开，王俊凯的迷妹们被那有故事的笑容迷得神魂颠倒，而另外一部分人又把视线放在暗处的林景安身上，到处扒千玺的出身，可惜千玺并没有签约哪家公司，所以能扒出来的信息寥寥无几，这样一来，更是噱头十足。
可王俊凯知千玺委屈，他本不想成名，自然是用尽一切办法低调，可不成想起了反作用，媒体一度猜想他是哪家公司接下来要捧的当红小生，竟给他这样的出场方式。
关了一切联络方式的千玺自然是不知外面这些风风雨雨的，他一心想把戏拍好，夜夜和王俊凯泡在一起剖析原著，琢磨每一句词该是什么心情，用什么表情。
薛琰生和林景安在戏中演戏，演争锋相对，演你死我活，可那些暗里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他们明明惺惺相惜，明明有同一个抱负，明明都在为家国努力。
所以林景安按着他们计划好的剧情被撤了警务处处长一职，寻欢买醉回家遭恨铁不成钢的林父毒打赶出家门时，薛琰生是心疼的。可他不能出面，只能乔装打扮了坐在车里，远远地看着林景安被扫地出门，看着他拖着伤痕累累安顿好自己，始终面无表情，眼眸深邃。
尔后林景安顺理成章地退出政界，开始从商。而薛琰生明着美人在侧荒淫无度，实则南北周旋，扶自己的人上位，他在等一个时机，谁能富国强民，他就给谁打仗，但这个人一定要是中国人，胸有大局的中国人。这仗打起来，若没有踏实的后方就是送死，当局无一不忌惮薛琰生手握大权，所以各种借口拖延军粮，扣押武器，而林景安，就是打通这一环节的重要人物。
自林景安从商后两人会面更加困难，大部分时候只能靠程诗云传递消息，有时乔装打扮了见上一面也是匆匆忙忙，生怕露了马脚满盘皆输。
千玺问过王俊凯，你觉得薛琰生对林景安是什么感情？
同僚？战友？兄弟？亦或是三者皆有，一个信任的人。
王俊凯不答，直直的盯着千玺琥珀色的眼睛，手里的黑色签字笔划过台词本，不知有意还是无心，勾了那句词，“景安，不知到我死的那天能不能懂那句诗的意思？”
那句诗，自是指“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林景安的名字便是取自这首诗。薛琰生总说自己是一介莽夫，只会耍刀弄枪，不知舞文弄墨，其实是个心思细过墨客的人。
他不说不知到我老的那天，他说到我死的那天，他不说景安，等这仗打完你带我看看江南的风景，他非要说不知能不能懂那诗的意思，因为他知战场枪子没眼，每一次出征谁晓得还回不回得来，所以话总不说满。
林景安对于薛琰生来说是特殊的吧，只是家国面前，那些拿不上台面的小心思都只能藏起来，甚至要拿程诗云来打掩护，其实薛琰生不是没有想过天下太平以后和那人快马逍遥的日子，只是太遥远，太像梦。
原著里薛琰生是有做过这样的梦的，梦醒时分他问自己对程诗云呢？是爱吗？好像不是，更多的时候是男人对女人最绅士的保护欲，以及对这个聪慧机敏的女战友的欣赏。
最终的剧本里没有这个镜头，千玺到底怕所有心思都白费死在禁播上，也怕凭白惹了争议话题，所以这条感情线只能往暗了去。
千玺问这个问题其实是带有私心的，他能感觉到这些日子以来王俊凯对他的不一样，除了戏中眼里满是温情，戏外也是处处关怀备至。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会错意，他摸不准王俊凯究竟是什么心思，可直觉一个人的身体变化是不会骗人的。
那天王俊凯和沈青有一场吻戏，薛琰生受伤不能被外界知道，有心人查上来的时候他将计就计和程诗云热吻，欲眼迷离随即勃然大怒，怒斥警卫不知好歹坏了他偷香，以此躲过是非。
早前王俊凯就对外宣称25岁前不谈恋爱，一向清心寡欲的形象让他出道至今还保留荧幕初吻，所以看到吻戏时尴尬的不行，委委屈屈去找千玺要求借位，当时千玺刚刚洗完澡出来头发还在滴水，看到王俊凯撅着嘴坐在自己床上像只炸了毛的猫，就打算捉弄捉弄他。
“小凯，这荧幕初吻迟早要献出去，不如献给我的戏咯！”
“不行，我不会亲嘴儿。”王俊凯一脸正经地说出亲嘴儿这三个字，尾音还上翘，把千玺逗得笑倒在床上直打滚。
好不容易喘顺气了千玺才拿脚杵王俊凯的小腿，嘴上还是揶揄道：“不会可以先练练嘛，一回生二回熟。”
“跟谁练？”
王俊凯问得认真，像个勤学好问的小朋友，倒是把千玺问住了，想说要不跟沈青练可心里总不是滋味儿，干脆沉默了下来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好像在认真思考问题。
盯着千玺的湿发蹭着洁白的床单擦出斑斑点点的痕迹，王俊凯的强迫症又犯了，拿了毛巾把千玺的小脑袋裹住移到自己腿上，一下一下的擦着。
水晶吊灯被王俊凯的大脸挡住了，一想到眼前这张嘴明天要去亲别人，怎么想画面都不美！
“王俊凯，你知道绅士吻吧？要是你实在不想真亲就用用这招？”
“哈？”王俊凯一脸懵圈。
“就是这样……”
说着千玺就抬起一只手反手勾上王俊凯的脖子，一使劲就把那颗脑袋往下按，在距离还有两厘米的时候迅速伸出另一只手的大拇指垫在两唇之间，原本是不会有失误的。
可千玺小看了重力加速度，王俊凯的脑袋下来的时候太用力了，一个小小的拇指又能挡住多少？
这下连千玺都懵圈了。
王俊凯抬起头的时候嘴里还在嘟囔：“什么绅士吻！明明还是能真的亲到啊！”耳朵却红到了尖，艳得滴血。
“啊哈哈，那，那就不用这个方法，哈哈，不管用。”千玺干笑着翻了个身，把自己从王俊凯腿上滚了下来，余光瞥见王俊凯的脸，像是倒挂了一般充血，料想自己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呵呵，一世英名。
呵呵，身体可真诚实。
当然后来这场戏在千玺手里强行拉了个远景，恨不得贴张标签“此处借位”，心里默默发誓，我保证，仅此一处利用职务之便开后门！
所以其实明明双方都不排斥，但就是没有人去捅这层窗户纸。
而王俊凯那边也甚是煎熬，他能感受到千玺的回应，可因为身份顾虑太多，他不能贸然就踏出那一步，他很清楚自己的感情从一开始分不清薛琰生之于林景安还是王俊凯之于易烊千玺，到想把易烊千玺占为己有的变化，喜欢了就是喜欢了，也不躲藏，但现在还不是最佳时候。
王俊凯深秋进组，杀青的时候已是第二年春来。
那时他拍完最后一场打仗的戏，爆破炸得他灰头土脸，手上脸上都是真真假假的伤口，满身血迹斑斑，耳边还是嗡嗡的，魏国用扩音喇叭喊着：“薛琰生杀青。”一下掌声四起，千玺还穿着戏里那身西装，抱了一束鲜花款款走来，给了他一个很重的拥抱，在他耳边说：“恭喜。”
那一瞬间，反而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好像故事结束了，而自己却出不来了。
王俊凯不顾周围那么多人都在看着，双手环住千玺的腰身，埋在他温热的肩窝里，闷闷地说：“他们在一起了罢。”
那么我和你呢？
薛琰生打过无数个胜仗，每每凯旋而归都是面无表情，他不知这些用鲜血换来的家国平安还要维持多久，终于最后一场，大胜了南北就一统了，他也可以离开了。
薛将军的兵赢了，将军却不见了，有人说战死了，亲眼看见薛将军在炸点中心，谁还追究呢？国安了，民富了，举国欢庆了，英雄有冢，将士有勋，不就是最好的结局。
王俊凯第一次看到完整的电影还是在首映礼上，原来他们的眼神被放大在屏幕上是这样的一眼万年，原来这个故事是这样戳的人哭不出来却难受到心口，他听着周围的唏嘘声怅然若失，原来是入戏了，当真了，才会演得这么扣人心弦。
首映礼上千玺没有出面，一切官方发言由魏国代表，王俊凯也是心不在焉，看完电影他特别想冲回后台去找千玺，一腔情绪无处安放，一如第一次读完剧本的时候。
好不容易熬完那些流程，冲回后台看到千玺在和工作人员讲话，招呼都没打就拽着他的手腕进了自己的化妆间。
门一缩，就把人扣进怀里。
“我们在一起吧。”
千玺被抱得窒息，手扶上王俊凯的腰想推开：“王俊凯你发什么疯，外面都是人你……”
没有说完的话被堵住了。
所有无处安放的情绪都在此刻找到出口，倾泻而出，化为细细密密的亲吻，小心翼翼的彼此纠缠。
直到两人的呼吸都浓重起来，王俊凯才放开千玺，把脑袋搁到他的肩窝里，缱绻的蹭蹭，“我不想像薛琰生一样，等到万水千山才在一起，变数太多我不是薛琰生，不会步步为营计算精确，我只知道我想和你在一起。”
“小凯……”千玺的声音糯糯的，手一下一下的拍着王俊凯的背，心绪沸腾也被安抚下来。
“以后我只演你的戏好不好？”
“好。”
王俊凯不是薛琰生，不会步步为营为国为民，但他是王俊凯，为心里的人冲锋陷阵，所有外界的流言蜚语都有他一人挡在前头，把千玺护在怀里护得好好的，连媒体都挖不到分毫。
《别来无恙》的上映独占票房神话，一双男主的暗线感情也被染成佳话，只是千玺被王俊凯护得好从不露面，一时之间也是被神秘面纱蒙着让人更加想一探究竟。而王俊凯在这部电影之后也开始淡出众人视线，霸屏偶像剧男神从此变成几年一部票房神话，而导演均是曾经《别来无恙》的班底。
越是低调神秘，热度就越是甚嚣尘上。
可王俊凯哪管这么多，他可不想等到老才知风景旧曾谙的滋味。
很多人啊，错过了就再也遇不见，不如大胆留住，很多事啊，眼下不做又是一辈子都会遗憾，不如说做就做。
总要择己所愿，不留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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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人节快乐！大概是有强迫症吧，所有的完结文都重新整合在一起，变成一发完结，最后八个字“择己所愿，不留遗憾”，是一个人送给我的，共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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